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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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孙子兵法》是道家思想在军事上的应用,不懂道家、易经思想而自称懂《孙子兵法》,古往今来,未之有也。
熟读兵法未必就懂兵法,《孙子兵法》的每一句话都必须有大量实战史实来佐证,包括成功和失败两方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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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章 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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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故经之以五事,校之以计,而索其情:一曰道,二曰天,三曰地,四曰将,五曰法。
战争是国家的大事,它关系着人民的生死和宗庙社稷的存亡,是不可不认真考察了解的。所以,要以如下五个根本方面的因素为基础,去对敌我双方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和评估,从而探索战争胜负的情势。这五个根本方面即:一是“道”,二是“天”,三是“地”, 四是“将”,五是“法”。
道者,令民于上同意,可与之死,可与之生,而不危也;天者,阴阳、寒暑、时制也;地者,远近、险易、广狭、死生也;将者,智、信、仁、勇、严也;法者,曲制、官道、主用也。凡此五者,将莫不闻,知之者胜,不知之者不胜。
所谓“道”,就是要使民众与君主同心同德,可与君主死生与共而无违疑之心。所谓“天”,就是指昼夜、寒暑与四时节令的变化。所谓“地”,就是指道路的远近、地势之险厄平易、开阔狭窄与高低向背等地理条件。所谓“将”,就是要求将帅要具备智谋、信实、仁爱、勇敢和严明等五种品格。所谓“法”,就是指军队的组织编制、将吏的职分管理与军需物资的掌管使用。凡属上述五个方面的事,身为将帅,都不能不过问。了解这些情况,就能打胜仗;不了解这些情况,就不能打胜仗。
故校之以计,而索其情,曰:主孰有道?将孰有能?天地孰得?法令孰行?兵众孰强?士卒孰练?赏罚孰明?吾以此知胜负矣。
所以要对敌我双方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从而探索战争胜负的情势:哪一方的君主开明?哪一方的将帅贤能?哪一方占有天时、地利?哪一方的武器装备精良?哪一方的士卒训练有素?哪一方的赏罚公正严明?我们根据上述情况,就可预知谁胜谁负了。
将听吾计,用之必胜,留之;将不听吾计,用之必败,去之。
将帅如能听从我的谋划,用他指挥作战,必然取胜,就把他留下;如不听从我的谋划,用他指挥作战,必然失败,就把他辞去。
计利以听,乃为之势,以佐其外。势者,因利而制权也。
谋划之策既为有利且被采纳,于是就再造成一种客观态势,以为外在的辅助条件。所谓态势,就是要根据利的原则而采取应变措施以保持战略主动之谓。
兵者,诡道也。故能而示之不能,用而示之不用,近而示之远,远而示之近。利而诱之,乱而取之,实而备之,强而避之,怒而挠之,卑而骄之,佚而劳之,亲而离之,攻其无备,出其不意。此兵家之胜,不可先传也。
战争是以运用诈谋奇计以克敌制胜为最高原则的。所以,实际能打,反而示敌以不能打;准备怎么打,反而示敌以不怎么打;拟取近道,反而示敌以走远路;拟走远路,反而示敌要取近道。敌若贪利,就以利去诱惑它;敌若乱而不整,就乘机去袭取它;敌若力量充实,就要防备它;敌若兵强卒锐,就暂时避开它;敌若气势汹汹,乘怒而来,就设法使之屈挠;敌若词卑行敛,就设法使之骄惰;敌若休整良好,就设法使之劳顿;敌若亲和团结,就设法离间它。要进攻敌没有防备之处,要出击在敌意料不到之时。这是军事指挥家的奥秘所在,是不可事先泄露出去的。
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而况于无算乎!吾以此观之,胜负见矣。
开战之前,凡是“庙算”获胜的,是由于所得算筹较多的缘故;“庙算”不胜的,则是由于所得算筹较少的缘故。所得算筹多的就胜利,少的就不能胜利,何况得不到算筹呢。我们根据这种情况来进行考察,谁胜谁负就显而易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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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章 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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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用兵之法,驰车千驷,革车千乘,带甲十万,千里馈粮。则内外之费,宾客之用,胶漆之材,车甲之奉,日费千金,然后十万之师举矣。
孙子说:大凡用兵作战,其一般规律是:要动员轻重战车千百辆和全副武装的十万大军,还要不远千里去远送粮草。这样,里里外外的开支,包括接待诸侯客使所需花销,维修保养各种战具所需胶漆等器材,以及供应补给车甲装备的费用,每天耗资都会有千金之巨。然后,十万大军才能出动。
其用战也,胜久则钝兵挫锐,攻城则力屈,久暴师则国用不足。夫钝兵挫锐,屈力殚货,则诸侯乘其弊而起,虽有智者不能善其后矣。故兵闻拙速,未睹巧之久也。夫兵久而国利者,未之有也。故不尽知用兵之害者,则不能尽知用兵之利也。
用兵打仗,若靠旷日持久去取得胜利,那就会使军队疲惫,锐气挫伤。强攻城邑,又必致兵力大量损耗。军队长期在外作战,就会使国家财力匮乏。军队疲惫、锐气挫伤,军力损折、财货耗尽,列国诸侯就会乘此危机而发起进攻,到那时,即使有足智多谋的人,也无法挽回危局了。所以,在军事斗争中,若能速胜,即使拙于智计,吾亦取之;但若使战争旷日持久,则纵巧于指挥,吾宁舍之。战争久拖不决而对国家有利的情况,是从来就不曾有过的。所以,不完全了解用兵之害的人,也就不能完全了解用兵之利。
善用兵者,役不再籍,粮不三载,取用于国,因粮于敌,故军食可足也。
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兵员不再次向国人征集,粮秣也不多次转运;向国内征取一次之后,就要从敌人那里求得补给。所以,军队的粮秣供应就充足了。
国之贫于师者远输,远输则百姓贫;近师者贵卖,贵卖则百姓财竭,财竭则急于丘役。力屈中原、内虚于家,百姓之费,十去其七;公家之费,破军罢马,甲胄矢弓,戟盾矛橹,丘牛大车,十去其六。
国家由于用兵而导致贫困的原因有二:一是军队去国远征,去国远征就需远道运输,而远道运输就会使百姓弊于道路而日益贫困。二是靠近驻军,而靠近驻军,就会使军市物价飞涨,物价飞涨就会使军中财力枯竭。军中财力枯竭,国家就会急于加重赋役征发。兵力损耗于外,家庭经济也因受破坏而陷于空虚。百姓的财费损耗过半;公家的财费也会因车马疲弊、甲胄矢弩与戟盾矛橹等武器装备的消耗,以及丘牛大车的征用,而损耗过半。
故智将务食于敌,食敌一钟,当吾二十钟;劫秆一石,当吾二十石。
所以,明智的将帅都力求取食于敌。食敌一钟粮食,就相当从本国运输二十钟;消耗敌人一石草料,就相当从本国运输二十石。
故杀敌者,怒也;取敌之利者,货也。车战得车十乘以上,赏其先得者而更其旌旗。车杂而乘之,卒善而养之,是谓胜敌而益强。
部众奋勇杀敌,是由于他们有同仇敌忾之心;勇于夺取敌利,是由于有财货之赏。所以,在车战中,凡缴获战车十辆以上的,就奖赏首先缴获战车的人,并且换上我军的旗帜,再将所获战车混合编入我军行列,而对所俘敌众,要妥于收养,不要杀害他们。这就是所谓既战胜了敌人而又增强了自己的力量。
故兵贵胜,不贵久。故知兵之将,民之司命。国家安危之主也。
所以,用兵打仗贵在速战速决,而不要旷日持久。所以,深谙用兵之道的将帅,是民众生死的掌握者,国家安危的主宰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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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章 谋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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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用兵之法,全国为上,破国次之;全军为上,破军次之;全旅为上,破旅次之;全卒为上,破卒次之;全伍为上,破伍次之。是故百战百胜,非善之善也;不战而屈人之兵,善之善者也。
大凡用兵打仗,其指导原则应是:迫使敌人举国降服的为上策;通过交兵接仗而攻破敌国的次之;能使敌人举军降服的为上策,攻破敌军的次之;能使敌人整卒降服的为上策,攻破敌伍的次之。所以,百战百胜,还算不上高明的,不经交战就能使敌人屈服,才是高明中最高明的。
故上兵伐谋,其次伐交,其次伐兵,其下攻城。攻城之法,为不得已。
所以,用兵打仗,其策之上者,是在未战之前就挫败敌人的计谋;其次是从外交上挫败它,使它孤立无援;再次就是在战阵间打败它,最下策就是攻打敌人的城池了。攻城的办法,是不得已而为之的。
修橹轒辒,具器械,三月而后成;距堙,又三月而后已。将不胜其忿而蚁附之,杀士卒三分之一,而城不拔者,此攻之灾也。
修造用以攻城的楼橹,和准备如飞楼云梯之类的攻城器械,需要数月的时间才能完成;构筑攻城的土山,又要花费数月的时间才能竣工。将帅控制不住自己的忿怒情绪,而下令缘梯而上,蚁附乱进。结果,士卒伤亡三分之一,而城邑仍未攻破,这就是强攻城池所招致的灾难。
故善用兵者,屈人之兵而非战也,拔人之城而非攻也,毁人之国而非久也,必以全争于天下,故兵不顿而利可全,此谋攻之法也。
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使敌人屈服而不依靠对垒交兵,拔取敌人的城邑而不依靠强攻,毁灭敌人的国家而不必旷日持久。一定要用全胜之策去与列国诸侯争胜于天下。只有这样,才能既使兵力不受顿挫而又可使胜利圆满取得。这就是以谋略攻敌的法则。
故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少则能逃(守)之,不若则能避之。故小敌之坚,大敌之擒也。
所以,用兵打仗的一般法则是:我若十倍于敌,就围而歼之;五倍于敌,则攻而取之;两倍于敌,亦可战而胜之;若与对方势均力敌,就分而削弱它,使之处于劣势;若兵力少于敌人,就坚壁固守;若实力弱于敌人,就避免与之决战。所以,弱小的军队,若不自量力而与敌硬拼,那就必然成为强大敌人的俘虏。
夫将者,国之辅也。辅周则国必强,辅隙则国必弱。
将帅是国家的辅佐,辅佐得周密,国家就必然会强盛;辅佐得有缺陷,国家就必然会衰弱。
故君之所以患于军者三:不知军之不可以进而谓之进,不知军之不可以退而谓之退,是谓縻军;不知三军之事而同三军之政,则军士惑矣;不知三军之权而同三军之任,则军士疑矣。三军既惑且疑,则诸侯之难至矣。是谓乱军引胜。
国君贻害于军队的情况大体有三种:不了解军队不可以前进而强令其前进;不了解军队不可以退却而强令其退却,这是牵制军队行动的所谓“縻军”。不了解军队的事务而插手军队的管理,将士就会感到迷惑而无所适从;不懂军队的权变之道而干预军队的指挥,将士就会产生疑虑。三军将士既惑且疑,他国诸侯乘机来犯的灾难就会降临。这就叫做自乱其军和自取其败。
故知胜有五:知可以战与不可以战者胜,识众寡之用者胜,上下同欲者胜,以虞待不虞者胜,将能而君不御者胜。此五者,知胜之道也。
预知胜利,可有如下五条:知道自己可以打和不可以打的胜;懂得根据兵力多寡而恰当配备使用的胜;全军上下同心同德的胜;以有备之师而对疏懈之敌的胜;将帅有指挥才能而君主不加干预的胜。这五条就是预知胜利的方法途径。
故曰:知己知彼,百战不贻;不知彼而知己,一胜一负;不知彼不知己,每战必败。
所以说,既了解敌人,又了解自己,那就常胜不败;不了解敌人,而只了解自己,那就胜负各半,没有全胜把握;既不了解敌人,又不了解自己,那就每战必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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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章 军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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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故善战者,能为不可胜,不能使敌之必可胜。
从前善于用兵打仗的人,总是首先创造出不可被战胜的条件,然后去等待敌人可被我战胜的条件的出现。不可被战胜的条件,其创造在于我方自身;而可以为我所战胜的条件或可乘之隙的是否出现,那就在敌人方面了。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够创造出不被敌人战胜的条件,而不能迫使敌人一定会为我所战胜。
故曰:胜可知,而不可为。不可胜者,守也;可胜者,攻也。守则不足,攻则有余。善守者藏于九地之下,善攻者动于九天之上,故能自保而全胜也。
所以说,胜利可以预见,但不能单凭自己的主观努力就会实现。创造不可被战胜的条件,是我方在防御过程中所要解决的问题;一旦敌方出现可以被战胜的条件,那么我方就需采取攻势动作了。采取防御,是由于敌人的力量比我强大;而采取攻势,则是由于敌人的力量较我弱小。善于防御的人,能深密隐蔽兵形,犹如藏在极深的地下,敌莫知所在;善于进攻的人,能高度机动灵活地打击敌人,犹如动作于九霄云外,敌莫知所御。所以,这样既能保存自己而又能取得完全胜利。
见胜不过众人之所知,非善之善者也;战胜而天下曰善,非善之善者也。故举秋毫不为多力,见日月不为明目,闻雷霆不为聪耳。
预见胜利不超过常人的见识,就算不上高明中最高明的;经过激烈的战斗而夺取胜利,并博得天下人的称赞,也不能算是高明中最高明的。这就好比能举秋毫之重算不上多力,能见日月之光算不上眼明,能闻雷霆之声算不上耳聪一样。
古之所谓善战者,胜于易胜者也。故善战者之胜也,无智名,无勇功,故其战胜不忒。不忒者,其所措胜,胜已败者也。故善战者,立于不败之地,而不失敌之败也。是故胜兵先胜而后求战,败兵先战而后求胜。善用兵者,修道而保法,故能为胜败之政。
古时所说善于用兵打仗的人,都是在敌人已经处于可能为我战胜的情况下取得胜利的。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他们打了胜仗,没有令人惊奇之处,也没有料敌制胜的名声和勇武威猛的战功。他们获取战争胜利而不出任何差错;其所以不出差错,是由于他们所采取的制胜措施都是建立在必胜的基础之上,是战胜那早已处于失败地位的敌人。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总是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而不放过敌人可能被击败的机会。所以,胜利的军队,总是首先创造必胜的条件而后才去寻求与敌交战;失败的军队则往往是先贸然与敌交战,然后再在交战过程中去争取侥幸的胜利。善于用兵打仗的人,必须修明政治而为不可胜之道,并同时确保法制通行无阻,只有这样才能成为战争命运的主宰者。
兵法:一曰度,二曰量,三曰数,四曰称,五曰胜。地生度,度生量,量生数,数生称,称生胜。
计地出卒之法有如下五个环节:一是对土地幅员进行丈度的“度”;二是对物产资源进行估量的“量”;三是对兵员众寡进行计算的“数”;四是对双方军力进行对比的“称”;五是对双方胜负情状进行评估的“胜”。由于敌我双方拥有土地幅员大小的不同,就产生对双方物产资源多少进行估量的“量”的不同;而由于这种“量”的不同,就产生对双方兵员众寡进行算计的“数”的不同;由于这种“数”的不同,就产生对双方军力强弱进行对比的“称”的不同;由于这种“称”的不同,就产生判定胜券谁属的“胜”的不同了。
故胜兵若以镒称铢,败兵若以铢称镒。称胜者之战民也,若决积水于千仞之溪者,形也。
胜利的军队较之失败的军队,就好比以“镒”称“铢”那样处于绝对优势,而失败的军队较之胜利的军队,则像用“铢”称“镒”那样处于绝对劣势。通过称量对比的胜方,它指挥部队作战,就像把山涧积水从万丈悬崖上决开一样,这就是军事上的所谓“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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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章 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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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治众如治寡,分数是也;斗众如斗寡,形名是也;三军之众,可使必受敌而无败者,奇正是也;兵之所加,如以碬投卵者,虚实是也。
治理千军万马就如同治理小部队一样简单,那是由于有严密的组织编制;指挥大军作战就如同指挥小部队作战一样容易,那是由于有有效的号令指挥;统率三军部众可使其四面受敌而不致败北,那是由于奇正之法运用得巧妙;兵力所加,就如同以石击卵那样攻无不克、战无不胜,那是由于善于以实击虚。
凡战者,以正合,以奇胜。故善出奇者,无穷如天地,不竭如江海。
大凡用兵作战,总是以正兵当敌,以奇兵取胜。所以,善于出奇制胜的人,其战术变化,就像天地万物那样无穷无尽,像江河之水那样通流不竭。
终而复始,日月是也。死而更生,四时是也。声不过五,五声之变,不可胜听也;色不过五,五色之变,不可胜观也;味不过五,五味之变,不可胜尝也;战势不过奇正,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奇正相生,如循环之无端,孰能穷之哉!
日月运行,昼夜往复;四时更替,冬去春来。声不过宫、商、角、徵、羽,而五声的变化却听之不尽;色不过青、黄、红、白、黑,而五色的变化却观之不尽;味不过酸、甜、苦、辣、咸,而五味的变化却尝之不尽。战势不过奇正,而奇正的变化却无穷无尽。奇正互相转化,就像圆环一样无始无终,谁能找到它的终端呢?
激水之疾,至于漂石者,势也;鸷鸟之疾,至于毁折者,节也。故善战者,其势险,其节短。势如扩弩,节如发机。
湍急之水,飞快奔流,以至能将巨石冲走,这就是内储巨大能量而一发不可遏止的客观态势;鹰迅飞猛扑,以至能将鸟雀捕杀,这乃是在节量远近基础上突然发起进攻的行为节奏。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他所造成的客观兵势是险峻的,他所采取的行为节奏是短促的。险峻的兵势就像张满的弓弩,短促的节奏就像猝发弩机。
纷纷纭纭,斗乱而不可乱;浑浑沌沌,形圆而不可败。乱生于治,怯生于勇,弱生于强。治乱,数也;勇怯,势也;强弱,形也。
旌旗纷纷,人马纭纭,要在纷扰杂乱的情况下指挥作战而使军队保持有条不紊。车骤徒趋,浑沌迷离,更使各方面都能应付自如而无懈可击。表面上的混乱产生于真正的严整;表面上的怯懦产生于真正的勇敢;表面上的弱小产生于真正的强大。严整和混乱,是属于组织编制方面的问题;勇敢和怯懦,是属于兵势方面的问题;强大和弱小,是属于军形方面的问题。
故善动敌者,形之,敌必从之;予之,敌必取之。以利动之,以卒待之。
所以,善于调动敌人的人,无论向敌展示出什么样的军形,敌人总是听从;给予敌人一点小利,敌人就必然会来夺取。用小利去诱动敌人,再用强兵劲卒去对付它。
故善战者,求之于势,不责于人故能择人而任势。任势者,其战人也,如转木石。木石之性,安则静,危则动,方则止,圆则行。故善战人之势,如转圆石于千仞之山者,势也。
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指望通过造成有利态势去夺取胜利,而不去苛求部众。所以,他能不考虑人的主观因素,而依靠兵势作用的充分发挥。驾御兵势,指挥部众作战,就如同转动木石一样。木石的特性是:放在安稳平坦之处就会静止,而放在高峻险陡之地就会滚动;方的就会静止,圆的就会滚动。所以,善于指挥军队作战所造成的态势,就如同将圆石从万丈高山滚下来那样,这就是所谓“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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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章 虚实
凡先处战地而待敌者佚,后处战地而趋战者劳。故善战者,致人而不致于人。
凡首先到达会战地点而等待敌人到来的,就主动安逸;后来到达战地而仓促应战的,就被动劳顿。所以,善于指挥作战的人,总是调动敌人而不为敌人所调动。
能使敌人自至者,利之也;能使敌人不得至者,害之也。故敌佚能劳之,饱能饥之,安能动之。出其所必趋,趋其所不意。
能使敌人自动来到我预设地点的,是我用小利引诱它的结果;能使敌人不得到我预设地点的,则是由于我使它感到有害的结果。所以,敌若休整良好,闲适安逸,我就设法烦而扰之,使之劳倦;敌若粮草丰足,我就设法使之饥困;敌若安守自固,我就挑而扰之使不得安宁。我之所以能做到这些,都是由于我出击的地方正是敌人必然往救的地方。
行千里而不劳者,行于无人之地也;攻而必取者,攻其所不守也。守而必固者,守其所必攻也。
军行千里而不受顿挫,是由于行进在敌人没有设防的地方。进攻必然取胜,是由于进攻敌人疏于防守的地方。防守必然牢固,是由于防守在敌人必来进攻的地方。
故善攻者,敌不知其所守;善守者,敌不知其所攻。微乎微乎,至于无形;神乎神乎,至于无声,故能为敌之司命。
所以,善于进攻的人,能使敌人不知如何防守;善于防守的人,则能使敌人不知如何进攻。真微妙啊,微妙得看不见形迹;真神秘啊,神秘到听不到声息。正因如此,所以才能成为敌人命运的主宰者。
进而不可御者,冲其虚也;退而不可追者,速而不可及也。故我欲战,敌虽高垒深沟,不得不与我战者,攻其所必救也;我不欲战,虽画地而守之,敌不得与我战者,乖其所之也。
发起进攻而使敌人不能抵御,是由于冲击其虚懈无备之处;主动撤离而使敌人无法追击,是由于动作迅速使它追赶不上。所以,我若想决战,敌人即使高垒深沟也不得不出来与我决战,是由于进攻必赴救援的地方;我不想打,即使画地自守,敌人也不得与我作战,这是由于我的行动正好和敌人的意向相反。
故形人而我无形,则我专而敌分。我专为一,敌分为十,是以十攻其一也。则我众敌寡,能以众击寡者,则吾之所与战者约矣。吾所与战之地不可知,不可知则敌所备者多,敌所备者多,则吾所与战者寡矣。
所以,示伪形于敌,而我之真形则藏而不露,这样,我方兵力即可集中在一起,而敌人的兵力则分散到各处,这样,就可以十倍的兵力去攻击敌人,从而形成我众敌寡的有利态势。我既做到以众击寡,那么同我作战的敌人就难于有所作为了。我与敌交战的地方,事先不可使敌人知道;敌人不知道,防备的地方就多;防备的地方多,那么同我作战的敌人就少了。
故备前则后寡,备后则前寡,备左则右寡,备右则左寡,无所不备,则无所不寡。寡者,备人者也;众者,使人备己者也。
所以,防备前面,后面就寡弱;防备后面,前面就寡弱;防备左边,右边就寡弱;防备右边,左边就寡弱;处处防备,就处处寡弱。之所以寡弱,就是由于防备敌人而使兵力分散所致;之所以显得众多,乃是由于迫使敌人分兵备我所致。
故知战之地,知战之日,则可千里而会战;不知战之地,不知战日,则左不能救右,右不能救左,前不能救后,后不能救前,而况远者数十里,近者数里乎?
所以,预知交战地点,预知交战日期,就可不远千里与敌会战;但若预先不知交战地点,也不知交战日期,那就左翼不能救援右翼,右翼也不能救援左翼;前锋不能救援后卫,后卫也不能救援前锋,近者数里尚且如此,更何况远者数十里呢!
以吾度之,越人之兵虽多,亦奚益于胜哉!故曰:胜可为也。敌虽众,可使无斗。
依我分析,越国的兵虽多,又何补益于决定战争的胜败呢?所以说,胜利是可以争取到的。敌人兵力虽多,也可以使其分散兵力无法与我战斗。
故策之而知得失之计,候之而知动静之理,形之而知死生之地,角之而知有余不足之处。
所以,通过筹划谋算,去了解敌人作战计划的得失;通过斥侯谍报,去掌握敌人的活动规律;通过展示军形,去察知敌人的虚实备虞状况;通过与敌作试探性的接触,去摸清敌人兵力的强弱。
故形兵之极,至于无形。无形则深间不能窥,智者不能谋。因形而措胜于众,众不能知。人皆知我所以胜之形,而莫知吾所以制胜之形。故其战胜不复,而应形于无穷。
所以,示形于敌至于极至,我军的真形就可以完全隐藏起来,而不露任何形迹;既藏而不露,那么,纵使潜伏极深的间谍也窥探不到我军的底细,即使再有才智的人也无计可施。由于根据具体情况灵活运用示形原则而取胜,所以,即使将此胜利摆在众人面前,众人也不知其中之奥秘。人们可以看到我军战胜敌人的事实,但却不知我军之所以战胜敌人的道理究竟在哪里。所以,打了胜仗不要再重复老一套战法,要根据不同情况,采取不同战法,而应变无穷。
夫兵形象水,水之行避高而趋下,兵之形避实而击虚;水因地而制流,兵因敌而制胜。故兵无常势,水无常形。能因敌变化而取胜者,谓之神。故五行无常胜,四时无常位,日有短长,月有死生。
对兵形的掌握运用,其规律就像水的流动一样。水的流动,是避开高处而流向低处;战争的胜利,乃是避开敌人牢固设防之处而进攻其虚懈薄弱之点。水因地势的高低而决定其流向,用兵作战则是根据不同的敌情而决定不同的制胜之策。所以,用兵作战,既无一成不变的战场态势,也无一定的作战方式,能根据敌情变化而取胜的,才可叫做用兵如神。"五行"相生相克,没有哪一个固定是胜者;"四时"推移代谢,也没有哪一个固定不变。白天有长有短,月亮则有圆有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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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章 军争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众,交和而舍,莫难于军争。军争之难者,以迂为直,以患为利。故迂其途,而诱之以利,后人发,先人至,此知迂直之计者也。
大凡用兵打仗的一般规律是:从主将接受国君的命令,经征集民众组织军队到与敌人对垒而处,没有比与敌争夺先机之利、掌握战争主动权更为困难的了。争夺先机之利之所以困难,是由于要变迂远为近直,把不利转变成有利。所以,要采取表面迂远的进军路线去迷惑敌人,并用小利去引诱敌人。这样,即使在敌人之后出发,也能比敌人先期到达战地,这就是懂得变迂为直的策略原则的掌握运用了。
故军争为利,军争为危。举军而争利则不及,委军而争利则辎重捐。是故卷甲而趋,日夜不处,倍道兼行,百里而争利,则擒三将军,劲者先,疲者后,其法十一而至;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其法半至;三十里而争利,则三分之二至。是故军无辎重则亡,无粮食则亡,无委积则亡。
所以,军事斗争有利的一面,同时也有害的一面。若驱全军之众并带着所有物资装备去与敌争利,那就必然会累于辎重,行动迟缓,欲取不能。但是,若弃其所有,轻兵独进,与敌争利,则辎重必为敌掠而遭受损失。所以,若收甲束杖,急促进军,日夜不停,加倍行程,奔走百里,与敌争利,那就会使三军主将同时被擒,而且强壮的先行,疲弱的掉队落伍,一般情况下只有十分之一的人到达;如果驱军五十里与敌争利,则前军主将会遭 受挫折,一般情况下只有半数的人能到达;即使三十里与敌争利,其结果也只能有三分之二的人到达。所以,军队没有辎重装备就不能生存,没有粮秣供应也不能生存,没有物资储备同样不能生存。
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豫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 不能行军;不用导者,不能得地利。
所以,不了解列国诸侯的战略意图,就不能与它结交;不熟悉山林、险阻和沼泽等地理情况,就不能行军;不用向导,就不能得地形之利。
故兵以诈立,以利动,以分合为变者也。故其疾如风, 其徐如林,侵掠如火,不动如山,难知如阴,动如雷震。掠乡分众,廓地分利,悬权而动。先知迂直之计者胜,此军争之法也。
所以,用兵作战是以诈谋权术为其策略基础、以是否有利为行动原则,并以具体情况的变化灵活掌握兵力分散或集中为原则的。所以,它动作神速,有如飚风之疾;而舒缓行进,其行列齐肃则如林木之森然有序;其侵袭掠扰,有如烈火之猛,不可遏止;而其屯兵固守,则如山岳之固,不可动摇。其深密藏形,有如阴霾迷漫,莫辨辰象;而驱兵接仗,则如霆雷之威,触之者折。抄掠乡野,要分飨部众;而开土拓境,则需分兵扼守。总之,要权衡利害得失,然后再采取相应行动。事先懂得正确运用变迂远为近直的策略者就能胜利,这就是军争所应遵循的原则。
《军政》曰:“言不相闻,故为之金鼓;视不相见,故为之旌旗。”夫金鼓旌旗者,所以一民之耳目也。民既专一,则勇者不得独进,怯者不得独退,此用众之法也。。故夜战多火鼓,昼战多旌旗,所以变人之耳目也。
军政》有言:在战斗中用语言指挥听不见,所以就设置了金鼓;用动作指挥看不见,所以就设置了旌旗。夜战多用金鼓,昼战多用旌旗。金鼓、旌旗的设置,是为了统一全军号令便于指挥。全军部众既能统一听从号令指挥。那么,勇敢的人就不能单独前进,怯弱的人也不能单独后退,这就是指挥部众作战的一般原则。
故三军可夺气,将军可夺心。是故朝气锐,昼气惰,暮气归。故善用兵者,避其锐气,击其惰归,此治气者也。以治待乱,以静待哗,此治心者也。以近待远,以佚待劳,以饱待饥,此治力者也。无邀正正之旗,勿击堂堂之陈,此治变者也。
军队的锐气可以使之衰懈,将帅的意志和决心也可以使之动摇。军队初战,士气锐盛,继而懈怠,最后衰竭。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总是避开敌人初来时的锐气,待其士气懈怠和衰竭之时再行攻击。这是掌握军队士气变化的一般法则。以我之整治对待敌人的混乱,以我之沉着冷静对待敌人的轻躁喧闹,这是掌握军队心理变化的一般法则。以我之近直对待敌人的迂远,以我之休闲安逸对待敌人的奔走劳顿,以我之足食对待敌人的饥饿,这是掌握军队战斗力的一般法则。不要去拦截军容齐整、部署周严的敌人,也不要去攻击阵势堂皇、实力强大的敌人,这是掌握应变策略的一般法则。
故用兵之法:高陵勿向,背丘勿逆,佯北勿从,锐卒勿攻,饵兵勿食,归师勿遏,围师必阙,穷寇勿迫。此用兵之法也。
所以,用兵打仗的一般法则是:敌据山险,慎勿仰攻;敌背靠丘阜,切勿迎击;敌假装败退,不要追击;敌气锐盛,不要进攻;敌若以利诱我,不要贪取;敌若归幕返国,不可阻击拦截;包围敌人,需虚留缺口;敌若陷入绝境,则不要过分逼迫,这些都是用兵的一般法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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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章 九变
凡用兵之法,将受命于君,合军聚合。泛地无舍,衢地合交,绝地无留,围地则谋,死地则战,途有所不由,军有所不击,城有所不攻,地有所不争,君命有所不受。
孙子说:大凡用兵打仗的一般法则是:主将从国君那里接受使命,征集民众和组成军队,(在行军作战中)如遇毁圮难行之圮地,慎勿驻扎;如遇四通八达的衢地,则注意结交邻国;如遇环境险恶生存困难的绝地,就不要停留;如处不易找到出路的围地,就需设计免难;如陷走投无路的死地,那就需要奋力作战以死里求生了。有的道路可以不走,有的敌军可以不打,有的城邑可以不攻,有的土地可以不争,国君的命令也并不是件件都必须听从。
故将通于九变之利者,知用兵矣;将不通九变之利,虽知地形,不能得地之利矣;治兵不知九变之术,虽知五利,不能得人之用矣。
所以,将帅若能精通上述各种应变策略之运用及其产生的不利,就算懂得如何用兵了。将帅若不精通这些策略的运用及其产生的不利后果,虽然了解地形,也不能充分发挥地理条件的有利作用。用兵作战,若不懂得如何运用上述各种应变策略的方法,虽然也知道这五个"有所不"所带来的好处,也是不能充分发挥人的主观能动作用的。
是故智者之虑,必杂于利害,杂于利而务可信也;杂于害,而患可解也。
所以,明智的人思考问题,必须同时兼顾利和害两个方面。充分考虑到利的一面,所从事的事业才能顺利完成,充分考虑到害的一面,祸患才能预先排除。
是故屈诸侯者以害,役诸侯者以业,趋诸侯者以利。
所以,要用对敌不利的事去伤害它,使其困屈;用一些小事去驱使调动它,使其频于应付;用小利去引诱它,而使其疲于奔走。
故用兵之法,无恃其不来,恃吾有以待之;无恃其不攻,恃吾有所不可攻也。
所以,用兵打仗的一般法则是:不要侥幸指望敌人不来袭我,而要依靠自己随时应付敌来的充分准备;不要侥幸指望敌人不来攻我,而要依靠自己有着使敌人不敢攻我的强大实力。
故将有五危,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凡此五者,将之过也,用兵之灾也。覆军杀将,必以五危,不可不察也。
将帅有五个致命的弱点:只知硬拼,就有被杀的危险;贪生怕死,就有被掳的危险;刚忿急躁,就有被轻侮的危险;清廉自好,就有被污辱的危险;宽仁爱民,就有被烦扰的危险。以上五点,是将帅的过失,也是用兵的灾害。军队败没和将帅被杀,都由上述"五危"引起,是不可不予充分重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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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章 行军
凡处军相敌,绝山依谷,视生处高,战隆无登,此处山之军也。
大凡对军队的安顿处置以及对敌情的观察判断,有如下原则:通过山地,须依傍溪谷,面南朝阳,而居隆高之地,不可仰攻居高临下之敌,这是在山地处军的一般方法原则。
绝水必远水,客绝水而来,勿迎之于水内,令半渡而击之利,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视生处高,无迎水流,此处水上之军也。
横渡江河,一定要远水驻扎;敌若涉水而来,切勿在水中迎击,而要等他们渡过一半左右时再攻击,这样较为有利;如果想同敌人交战,则不要傍水而阵,以免陷于被动;要居高面阳而处;勿居下游而面迎水流,这是在江河湖汊地带处军的一般方法原则。
绝斥泽,唯亟去无留,若交军于斥泽之中,必依水草而背众树,此处斥泽之军也。
通过盐碱池沼地带,一定要赶快离去,不要停留;若在此地与敌人遭遇,则需依傍水草、背靠林木而居,这是在盐碱池沼地带处军的一般方法原则。
平陆处易,右背高,前死后生,此处平陆之军也。凡此四军之利,黄帝之所以胜四帝也。
在开阔平原地区,亦须择无坎陷之地而居,将主要侧翼倚托高地,前低后高,这是在平原地带处军的一般方法原则。掌握上述四种处军原则,并充分发挥其作用乃是黄帝之所以战胜周围部族酋长的原因所在。
凡军好高而恶下,贵阳而贱阴,养生而处实,军无百疾,是谓必胜。丘陵堤防,必处其阳而右背之,此兵之利,地之助也。
大凡驻军,总是喜欢干燥的高地,而不喜欢潮湿的洼地;重视向阳之地,而避开阴暗之地;傍水草而居以便休养人马,背高依固而处以便军需物资供应。这样,军中疫病不生,必胜才有保证。如遇丘陵堤防,一定要据其南面朝阳之处,而将主要侧翼倚托于它。根据上述原则处军之所以对军队有利,都是由于能充分发挥地理条件的辅助作用所致。
上雨水沫至,欲涉者,待其定也。
上游下雨,水沫流至,要想涉渡,就需等到水势稳定以后。
(凡地有)绝〔天〕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天隙,必亟去之,勿近也。吾远之,敌近之;吾迎之,敌背之。
大凡要通过"天涧"、"天井"、"天牢"、"天罗"、"天陷"与"天隙"这"六豁"之地,必须尽快离去,不要接近。我军要远离它,而让敌人靠近它;我军要面向它,而让敌人背靠它。
军旁有险阻、潢井、蒹葭、小林、蘙荟者,必谨覆索之,此伏奸之所处也。
驻军附近若有山险水阻、坑坎沼泽、芦苇丛生、林木茂密、草树蒙笼之处,必须认真地进行全面彻底地搜索,因为这都是隐藏敌人奸细的地方。
敌近而静者,恃其险也;远而挑战者,欲人之进也;其所居易者,利也;众树动者,来也;众草多障者,疑也;鸟起者,伏也;兽骇者,覆也;
敌人逼近而安静的,是它有险可恃;离我军较远就来挑战的,是企图诱我前进;不据险而据平地宿营的,其中必有利便之处。林木摇动,是敌人伐木开道,隐蔽来袭;草丛中设有许多障碍物,是敌人搞的疑兵之计;鸟雀惊飞,是下面有伏兵;野兽骇逃,是敌人大举前来突袭。
尘高而锐者,车来也;卑而广者,徒来也;散而条达者,樵采也;少而往来者,营军也;辞卑而备者,进也;辞强而进驱者,退也;
尘埃高起而锐直,是敌人的战车奔驰而来;低矮而广阔,是敌人的步卒正在开来;疏散而呈条缕状,是敌人在曳柴而走,伪装诈我;稀少而往来移动,则是敌人正在以轻兵安营扎寨。措辞谦卑,但却在加强战备的,是敌人在准备进攻;措辞强硬而又做出要进攻架势的,则是要准备撤退。
轻车先出,居其侧者,陈也;无约而请和者,谋也;奔走而陈兵者,期也;半进半退者,诱也;
轻车先出,部署在两翼的,是在布列阵势;敌人尚未受挫,却来请求讲和的,是敌人在搞阴谋;敌人急速奔走而布列战车的,是在期待同我决战;欲进不进,欲退不退的,是在诱我上钩。
杖而立者,饥也;汲而先饮者,渴也;见利而不进者,劳也;鸟集者,虚也;夜呼者,恐也;军扰者,将不重也;旌旗动者,乱也;吏怒者,倦也;杀马肉食者,军无粮也;悬□②不返其舍者,穷寇也;
敌兵斜倚兵杖而立,是饥饿的表现;役卒汲水而先饮,是干渴的表现;敌人见利而不去夺取,是疲劳的表现。乌鹊群集,下面必无敌人;夜间惊呼,是恐惧不安的表现;军士自相扰乱,是将帅威令不重的表现;旌旗摇动不整,是军纪不严队伍混乱的表现;军吏烦怒,是军队疲惫的表现;杀马而食,是军队缺乏粮食的表现;饮具悬置不用,军不归幕而暴露野宿,这就是计穷势极而准备拼死的穷寇了。
谆谆□③□③,徐与人言者,失众也;数赏者,窘也;数罚者,困也;先暴而后畏其众者,不精之至也;来委谢者,欲休息也。兵怒而相迎,久而不合,又不相去,必谨察之。
絮絮叨叨、慢声细语地讲话,是不得人心。频繁赏赐,是处境困迫。动辄处罚,是一筹莫展。先行刻暴而后又害怕其部众,那就是最不精明的了。敌遣使者前来致礼言好,是想休兵息战。敌若逞怒而来,久不与我交战,而又不退去,就一定要谨慎观察它的举止动向了。
兵非(益多也)〔多益〕,惟无武进,足以并力、料敌、取人而已;夫惟无虑而易敌者,必擒于人。
兵众不在越多越好,只要不刚武轻进,并能集中兵力、判明敌情和取得部众的信任支持就行;只有那种没有头脑而又轻敌的人,就一定要做敌人的俘虏了。
卒未亲而罚之,则不服,不服则难用。卒已亲附而罚不行,则不可用。故合之以文,齐之以武,是谓必取。令素行以教其民,则民服;令素不行以教其民,则民不服。令素行者,与众相得也。
士卒尚未亲近归附,就严刑峻法。那么,他们就不会心悦诚服;不服,就难以用来作战。士卒已经亲近归附,但若仍不厉行军法军纪,那也不可用来作战。所以,应以恩仁去加强思想政治工作而使之悦服,同时也须以刑威去整治部众的行为而使之齐一。这样,就必能取得部众的爱戴和敬畏。法令若于平素就能得到贯彻执行,在此情况下指挥部众作战,部众就会服从;法令若平素就得不到贯彻执行,在此情况下去指挥部众作战,部众就不会服从。只有使军纪法令行之有素,才能与部众和睦相处,并得到他们的支持和拥戴。
10章 地形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地形有通者,有挂者,有支者,有隘者,有险者,有远者。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我可以往,彼可以来,曰通。通形者,先居高阳,利粮道,以战则利。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可以往,难以返,曰挂。挂形者,敌无备,出而胜之;敌若有备,出而不胜,难以返,不利。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我出而不利,彼出而不利,曰支。支形者,敌虽利我, 我无出也;引而去之,令敌半出而击之,利。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隘形者,我先居之,必盈之以待敌;若敌先居之,盈而勿从,不盈而从之。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险形者,我先居之,必居高阳以待敌;若敌先居之,引而去之,勿从也。
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远形者,势均,难以挑战,战而不利。
凡此六者,地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这六个方面是作战地形的基本原理,带兵打仗之人,一定要深明其理。
凡兵有走者、有驰者、有陷者、有崩者、有乱者、有北者。凡此六者,非天地之灾,将之过也。
夫势均,以一击十,曰走;卒强吏弱,曰驰;吏强卒弱,曰陷;大吏怒而不服,遇敌怼而自战,将不知其能,曰崩;将弱不严,教道不明,吏卒无常,陈兵纵横,曰乱;将不能料敌,以少合众,以弱击强,兵无选锋,曰北。凡此六者,败之道也,将之至任,不可不察也。
军事上有所谓"走"、"弛"、"陷"、"崩"、"乱"和"北"六种现象。这六种现象,并非由地理条件造成的祸害,而是由将帅的过失造成的。凡敌我双方地理形势均等,但却要以一击十,这样就必然会弃甲曳兵而逃,这叫"走"。士卒豪悍而将佐懦弱,军政弛坏,不能统辖管束,指挥松散无力,这叫"弛"。将佐豪悍而士卒懦弱,一旦与敌交兵接战,独将佐奋力,则势必为下所累而陷于败没,这叫"陷"。偏裨校佐怨怒而不服主将之命,遇敌忿而擅自出战,主将又不知他的才能,如山自内部崩坏,这叫"崩"。将帅懦弱缺乏威严,管理教育无章法,官兵关系紧张失常,布兵列阵又杂乱不整,这叫"乱"。将帅不能正确判断敌情,而以少击众、以弱击强,溃围决胜,又无选拔之精锐,那就必然要败北,这叫"北"。以上六种情况,都是造成战争失败的原因,将帅的重大责任所在,是不可不认真考察研究的。
夫地形者,兵之助也。料敌制胜,计险隘远近,上将之道也。知此而用战者必胜,不知此而用战者必败。故战道必胜,主曰无战,必战可也;
地形是用兵打仗的辅助条件。正确判断敌情以克敌制胜,考察地形地势的险厄平易和算计道路的迂远近便,这是高明的将帅所应懂得的道理和应掌握的法则。明白这一点并用于指挥作战,就一定能胜利;不明白这一点,去指挥作战,就一定会失败。
战道不胜,主曰必战,无战可也。故进不求名,退不避罪,唯民是保,而利于主,国之宝也。
按照一般作战规律,如有必胜把握,即使国君不让打,坚决打就是了,而无须听从君命;但据一般作战规律,没有必胜把握,即使国君要打,也可不顾君命而拒绝出战。所以,身为将帅,需进不求战胜之名,退不避违命之罪,只求保全民众的生命财产和符合国君的根本利益就行,这样的将帅才是国家最可宝贵的财富。
视卒如婴儿,故可以与之赴深溪;视卒如爱子,故可与之俱死。厚而不能使,爱而不能令,乱而不能治,譬若骄子,不可用也。
看待士卒如同看待婴儿一样,那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共患难;看待士卒如同看待爱子一样,那就可以和他们一起去同生死。但若一味厚养而不能使唤,一味宠爱而不能使他们听从号令指挥,违法乱纪而不能整治,那就有如娇生惯养的孩子,不能用来打仗了。
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敌之不可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而不知吾卒之不可以击,胜之半也;知敌之可击,知吾卒之可以击,而不知地形之不可以战,胜之半也。
只知道自己的部队能打,而不知道敌人不可以打,胜利是没有把握的;只知道敌人可以打,而不知道自己部队不能打,胜利也是没有把握的;知道敌人可以打,也知道自己部队能打,但不知道地形不利于作战,胜利也同样是没有把握的。所以,懂得用兵打仗的人,他行动起来不会迷惑,策略措施能变化多端而不会穷竭。
故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故曰:知彼知己,胜乃不殆;知天知地,胜乃可全。
所以说:了解对方,也了解自己,克敌制胜就不会出问题;如果再了解天时地利,那么,胜利的取得就有绝对把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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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章 九地
用兵之法,有散地,有轻地,有争地,有交地,有衢地,有重地,有泛地,有围地,有死地。
按照用兵的一般法则,战地形势可分为如下九种,即:"散地"、 "轻地"、"争地"、"交地"、"衢地"、"重地"、"圮地"、"围地"、"死地"。
诸侯自战其地者,为散地;入人之地不深者,为轻地;我得亦利,彼得亦利者,为争地;我可以往,彼可以来者,为交地;诸侯之地三属,先至而得天下众者,为衢地;入人之地深,背城邑多者,为重地;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泛地;所由入者隘,所从归者迂,彼寡可以击吾之众者,为围地;疾战则存,不疾战则亡者,为死地。
在本国境内与敌作战的,叫散地。进入敌境不远之处作战的,叫轻地。我军占领对我有利,敌军占领也对敌有利的,叫争地。我军可以去,而敌军也可以来的,叫交地。有多国交界,先到就能取得多数诸侯同情支持的,叫衢地。深入敌境,背后城邑已经很多的,叫重地。山高水险、林木茂密、水网纵横,凡难以通行的,叫圮地。进军之路狭隘,回归之路迂远,敌人可以少击众的,叫围地。疾速进战就可以存活,不疾速进战就可能败亡的,叫死地。
是故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泛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
因此,在散地,不宜与敌作战;进轻地,不宜停留;处争地,不要唐突出击;遇交地,慎无贸然断敌通道;逢衢地,则注意结交诸侯;深入重地,则需掠以继食;碰上圮地,要迅速通过;陷入围地,要运谋设计以脱困境;若置之死地,那就要奋勇作战以死里求生了。
古之善用兵者,能使敌人前后不相及,众寡不相恃,贵贱不相救,上下不相收,卒离而不集,兵合而不齐。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止。敢问敌众而整将来,待之若何曰:先夺其所爱则听矣。
古时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使敌人首尾不相策应配合,主力部队和非主力部队不相协同依持,官兵不能相互救援,上下不能收聚合拢,士卒散离不能集中,即使凑合一起,也杂乱不整。总之,有利就打,不利则不打。请问:若敌人众多且部伍严整而前来攻我,用什么办法对付它呢?回答是:先打掉它最重视的有利条件,那它就会乖乖地听从我的摆布了。
兵之情主速,乘人之不及。由不虞之道,攻其所不戒也。凡为客之道,深入则专。主人不克,掠于饶野,三军足食。谨养而勿劳,并气积力,运兵计谋,为不可测。
用兵打仗的原则,主要是靠动作神速,乘敌猝不及防,从意想不到的道路,去攻击它虚懈无备之处。大凡进入敌国作战的一般原则是:越是深入敌境,士卒心志就越是专固,敌人就越是不能战胜我军;同时,要在敌人富饶的乡村进行抄掠以保证我军人马给养的补充接济;要切实注意部队的保养而不要劳顿,增强士气,养精蓄锐,部署兵力,巧设计谋,使敌莫测我军虚实及意图。
投之无所往,死且不北。死焉不得,士人尽力。兵士甚陷则不惧,无所往则固,深入则拘,不得已则斗。是故其兵不修而戒,不求而得,不约而亲,不令而信,禁祥去疑,至死无所之。
将部众投向无路可走的绝境,他们就会产生一种纵使战死也不败退的心理;既有这样必死的决心,怎么能得不到将士们的奋力作战呢?士卒深陷危亡之境,就不恐惧;走投无路,就心专志固,不会动摇;深入重地,就心坚志齐拘而不散,迫不得已,就会拼命死战。所以,这样的军队不经调治就会自行戒备;不用要求就会积极完成任务;不待约束就能亲和团结;不待号令就能服从;禁止妖祥迷信,消除惑人之言,他们就至死也不会败退。
吾士无余财,非恶货也;无余命,非恶寿也。令发之日,士卒坐者涕沾襟,偃卧者涕交颐,投之无所往,诸、刿之勇也。
我军将士没有多余的钱财,并不是不爱财物;他们拼命死斗,并不是不想长寿百年。当作战命令发布之日,士卒们坐着的泪洒衣襟,仰卧的泪流满面。把他们投到无路可走的绝境,就会像专诸和曹刿那样勇敢杀敌了。
故善用兵者,譬如率然。率然者,常山之蛇也。击其首则尾至,击其尾则首至,击其中则首尾俱至。敢问兵可使如率然乎?曰可。
善于指挥作战的人,能使部队像率然一样。率然是恒山的一种蛇,这种蛇,打它的头部,尾部就来救应;打它的尾部,头部就来救应;打它的腹部,头部和尾部都来救应。请问:可以使军队像率然那样吗?回答是:可以。
夫吴人与越人相恶也,当其同舟而济而遇风,其相救也如左右手。是故方马埋轮,未足恃也;齐勇如一,政之道也;刚柔皆得,地之理也。故善用兵者,携手若使一人,不得已也。
吴国人和越国人虽彼此相互仇视,但当他们同舟共济时,相互救援就像人的左右手一样。因此,用并联战马和掩埋车轮来表示阵法的严整和稳固是靠不住的;能使三军之众无不齐力同勇,才是军队思想政治工作所应坚持的原则要求。能使高下、险易等不同地形地势,都得其所用,这是掌握地理条件的原则要求。所以,善于用兵打仗的人,能使三军部众携手团结得像一人一样,这是由于客观环境条件迫使他们不得不这样做的缘故。
将军之事,静以幽,正以治,能愚士卒之耳目,使之无知;易其事,革其谋,使人无识;易其居,迂其途,使民不得虑。
作为统帅,他要做的事,最重要的是沉着冷静和深谋远虑地考虑决定必胜之策,同时也要公正而严整地搞好军队的管理教育。要能蒙蔽士卒的耳目,不使他们知道军政大事;临时变更业已布置停当的事情,中途改易原来的计划,让人摸不着头脑;经常改换防地,故意绕道行军,使人莫明其妙。
帅与之期,如登高而去其梯;帅与之深入诸侯之地,而发其机。若驱群羊,驱而往,驱而来,莫知所之。聚三军之众,投之于险,此谓将军之事也。九地之变,屈伸之力,人情之理,不可不察也。
对部众下达战斗任务,就如同登高而抽去梯子那样让他们后退无路。将帅统率部队深入敌国而发出战斗命令,就像驱赶羊群,驱过来,赶过去,他们都只知听从指挥,而不知究竟要到哪里去。聚拢三军部众,将它们投于险境,这就是统帅的要务。对各种不同地理环境条件的处置,对攻防、进退等不同策略原则的正确运用,以及对部众在不同环境条件下的心理变化规律的了解掌握,这些都是将帅所不可不审慎考察研究的。
凡为客之道,深则专,浅则散。去国越境而师者,绝地也;四彻者,衢地也;入深者,重地也;入浅者,轻地也;背固前隘者,围地也;无所往者,死地也。
大凡进入敌国境内作战的一般规律是:进入敌境越深,部众就心专志固;进入敌境越浅,军心就易散离。离开本国进入敌境作战的,那是绝地。四通八地的,是衢地。深入敌境的,是重地。进入敌境而不深的,是轻地。后背险固而前阻隘路的,是围地。走投无路的,是死地。
是故散地吾将一其志,轻地吾将使之属,争地吾将趋其后,交地吾将谨其守,交地吾将固其结,衢地吾将谨其恃,重地吾将继其食,泛地吾将进其途,围地吾将塞其阙,死地吾将示之以不活。
所以,在散地,要使部众心志专一;入轻地,要使部队急速行进;处争地,要使迟后者快速跟上;遇交地,要懂慎防守;逢衢地,要加强巩固与邻国诸侯的结交;深入重地,要掠敌继食;碰上圮地,要赶快通过;陷于围地,要堵塞缺口,示无所往;置之死地,那就要显示出必死的决心,以拼命求活了。
故兵之情:围则御,不得已则斗,过则从。是故不知诸侯之谋者,不能预交;不知山林、险阻、沮泽之形者,不能行军;不用乡导,不能得地利。四五者,一不知,非霸王之兵也。
部队心理的变化规律就是这样:一被围困,就想抵抗;迫不得已,就会狠命死斗;深陷危境,就会言听计从。不了解列国诸侯的战略意向,就不能与它结交;不熟悉山林、险阻、沼泽等地理情况,就不能行军;不用向导,就不能得地利。如上几个方面的事,如果有一项不知道,就不能算是"王霸之兵"。
夫霸王之兵,伐大国,则其众不得聚;威加于敌,则其交不得合。是故不争天下之交,不养天下之权,信己之私,威加于敌,则其城可拔,其国可隳。
所谓"王霸之兵",讨伐大国,能使其惧我而聚拢不起兵众;把兵威加到敌人头上,能使其得不到盟国诸侯的配合策应。所以,即使不争着去与天下诸侯结交,也不在天下诸侯间蓄养自己的权势,为了伸展自己的抱负,只要把兵威加到敌人头上,就可拔取它的城邑,毁灭它的国家。
施无法之赏,悬无政之令,犯三军之众,若使一人。犯之以事,勿告以言;犯之以害,勿告以利。投之亡地然后存,陷之死地然后生。夫众陷于害,然后能为胜败。
施行超出惯例的奖赏,颁布打破常规的命令。指挥全军部众就像指使一个人一样。只让他们去做具体的事情,而不向他们说明谋略意图;只让他们去承担风险,而不告诉他们可以解脱的办法。把他们投入亡地,他们就会拼命求活;让他们陷入死地,他们就会死里求生。军队陷于危亡的境地,就能在极为不利的情况下充分发挥主观能动作用,从而夺取战争主动权,化害为利,转败为胜。
故为兵之事,在顺详敌之意,并敌一向,千里杀将,是谓巧能成事。是故政举之日,夷关折符,无通其使,厉于廊庙之上,以诛其事。敌人开阖,必亟入之,先其所爱,微与之期,践墨随敌,以决战事。是故始如处女,敌人开户;后如脱兔,敌不及拒。
所以,用兵打仗这种事,关键就在于能审慎考量敌人的意向,集中兵力于主攻方向,纵千里奔袭,也要擒杀敌将。这就是所谓能用妙策成大事啊。因此,作战行动开始之时,就需封锁关口,销毁通行符证,不许敌使往来,同时在庙堂誓师,以励三军。敌人一旦有隙可乘,必须采取迅速行动,乘机而入,并抢先夺取其所仗恃的有利条件,而不必同它约期会战。破除成规,因敌变化,灵活决定自己的作战行动。开始时,要像处女一样沉静以等待时机;敌人一旦弱点暴露,就须像脱兔那样采取迅速行动,使它来不及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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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章 火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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凡火攻有五:一曰火人,二曰火积,三曰火辎,四曰火库,五曰火队。
大凡火攻,其形式不外如下五种,即:一是烧其营舍,焚其人马;二是烧其委积,使其粮秣不继;三是烧其辎重,使其器用不供;四是烧其库室,使其财货不充;五是烧其险阻通道,使其转运不灵。
行火必有因,因必素具。发火有时,起火有日。时者,天之燥也。日者,月在箕、壁、翼、轸也。凡此四宿者,风起之日也。
实施火攻,必须有引火之物,这些引火之物平时就要有所准备。发火要有一定时间,起火要有一定日期。所谓一定时间,是指气候干燥;所谓一定日期,是指月球行经箕、壁、翼、轸这四个星座的时候。当月球行经这四个星座的时候,就是风起的日子了。
凡火攻,必因五火之变而应之:火发于内,则早应之于外;火发而其兵静者,待而勿攻,极其火力,可从而从之,不可从则上。火可发于外,无待于内,以时发之,火发上风,无攻下风,昼风久,夜风止。凡军必知五火之变,以数守之。
大凡实施火攻,就必须根据上述五种不同火攻方式的灵活运用而派兵配合接应。若在敌人内部放火,就须及早派兵从外边策应;若火已烧起,而敌人仍然保持安静的,要观望等待一下,不要贸然进攻;等火势已尽,再视情况,可以进攻就进攻,不可以进攻就停止。不过,也可以从外面放火,而不必等待内应,只要时间合适就行。放火要在上风,不可从下风迎击敌人。白天风刮久了,到夜间就会停下来。大凡指挥军队作战,都必须懂得上述五种火攻形式的灵活运用,一旦发火的时日到来,就施行火攻。
故以火佐攻者明,以水佐攻者强。水可以绝,不可以夺。
所以,用火来辅助进攻,成效就显著;用水来辅助进攻,攻势就更能加强。但水却只能阻断敌人,而不能摧毁敌人。
夫战胜攻取而不惰其功者凶,命曰“费留”。故曰:明主虑之,良将惰之,非利不动,非得不用,非危不战。
搞军事斗争,而不审慎考量和正确对待它可能对社会政治经济各方面所产生的后果,那是很不妙的,而这也就是古语所说财耗师老的所谓"费留"。所以,明智的国君要慎重考虑这件事,贤良的将帅要认真对待这件事。事非有利,就不要行动;非有所得,就不要用兵;非危迫至极,就不要开战。
主不可以怒而兴师,将不可以愠而攻战。合于利而动,不合于利而上。怒可以复喜,愠可以复说,亡国不可以复存,死者不可以复生。故明主慎之,良将警之。此安国全军之道也。
国君不可以一时的怨忿而发动战争,将帅也不可以一时的恼怒而贸然出战。符合国家利益就行动,不合就停止。怨忿还可以变成喜悦,恼怒也可以重新变成高兴,但一旦国家亡了,就不能复存,人死了就不能再生。所以,明智的国君要慎重,贤良的将帅要警惕,这是安定国家和保全军队的重要原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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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章 用间
凡兴师十万,出征千里,百姓之费,公家之奉,日费千金,内外骚动,怠于道路,不得操事者,七十万家。
大凡出兵十万,征战千里,百姓的耗费,公家的开支,每天都要花去千金之巨。全国上下骚动不安,人们因来往奔波而疲惫不堪,不能从事正常耕作的多达七十万户。
相守数年,以争一日之胜,而爱爵禄百金,不知敌之情者,不仁之至也,非民之将也,非主之佐也,非胜之主也。
守备数年,而与敌争夺一时的胜利。在此情况下,若仍因爱惜爵禄和金钱,不肯重用间谍,以致不了解敌情而导致失败,那就是最不仁爱的了。他不配充当三军的统帅,不配担任国君的辅佐,也不是胜利的主宰。
故明君贤将所以动而胜人,成功出于众者,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必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
明智的国君和贤能的将帅,之所以一出兵就能战胜敌人,成功超出众人,就在于事先就能察知敌情。而预知敌情,则不可从鬼神祈祷那里去获取,也不可从求签问卜那里去推知,也不可从对数度的简单验算中去求得,而必须从人那里--从了解敌情的间谍那里去获得。
故用间有五:有因间,有内间,有反间,有死间,有生间。五间俱起,莫知其道,是谓神纪,人君之宝也。
使用间谍于军事斗争,根据其作用的不同,可有如下五种,即:乡间、内间、反间、死间和生间。五种间谍若都能使用起来,那就可以使敌人对我摸不着头脑而无所措其手足,这就是神妙莫测,也是国君克敌制胜的法宝。
乡间者,因其乡人而用之;内间者,因其官人而用之;反间者,因其敌间而用之;死间者,为诳事于外,令吾闻知之而传于敌间也;生间者,反报也。
所谓乡间,是利用敌国乡人做间谍;内间,是利用敌国的官吏做间谍;反间,是利用敌间做间谍;死间,是制造假情报在外面张扬,并故意让潜伏在敌人内部的我方间谍知道,而传给敌间的人;生间,是潜入敌国侦察后能返回报告敌情的人。
故三军之事,莫亲于间,赏莫厚于间,事莫密于间,非圣贤不能用间,非仁义不能使间,非微妙不能得间之实。微哉微哉!无所不用间也。
所以,同军队的关系,没有比间谍更亲密的;军中的奖赏,没有比间谍更优厚的;军中的事情,也没有比间谍更机密的。不具备超凡才智的人不能使用间谍;不以仁爱为怀和不讲正义原则的人也不能使用间谍;缺乏精微深密谋虑的人,就不能正确判断所获敌情的真伪。微妙啊!微妙啊!无事无处不可使用间谍啊。
间事未发而先闻者,间与所告者兼死。凡军之所欲击,城之所欲攻,人之所欲杀,必先知其守将、左右、谒者、门者、舍人之姓名,令吾间必索知之。
间谍所要完成的事还没兑现,就泄露了出去,间谍本人及其所告诉的人都得处死。凡是我要攻击的敌军,要拔取的城邑,要杀害的敌人,必须事先就察知其警卫将吏、左右亲信、接待传达、门卫司钥、近侍门客等等有关人员的姓名,令我方间谍必须侦察清楚。
敌间之来间我者,因而利之,导而舍之,故反间可得而用也;因是而知之,故乡间、内间可得而使也;因是而知之,故死间为诳事,可使告敌;因是而知之,故生间可使如期。
对于敌人派来刺探我方情报的间谍人员,也必须把他们搜查出来,并用重金收买他们,优礼款侍他们,引诱开导他们,然后再放他们回去。这样,反间就可以为我所用了。反间既可为我所用,那么,乡间和内间就可为我所用;反间既可为我所用,那么,死间就能将假情报传给敌人;反间既可为我所用,那么,生间也可按规定时间回报敌情。
五间之事,主必知之,知之必在于反间,故反间不可不厚也。
上述"五间"之事,国君必须亲自过问并了解掌握五间的使用情况,而了解掌握"五间"的关键就在于反间。所以,对反间是不能不给予优厚待遇的。
昔殷之兴也,伊挚在夏;周之兴也,吕牙在殷。故明君贤将,能以上智为间者,必成大功。此兵之要,三军之所恃而动也。
从前,殷商的兴起,是由于伊挚在夏助汤为间;西周的兴起,是由于吕牙在殷助文王为间。所以,明智的国君和贤能的将帅,凡能任用具有高尚智慧的人充当间谍的,就一定能成大功。这是用兵作战的重要一环,三军之众就是依靠他们提供的情报来决定军事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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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楚豫章之战
吴王阖闾七年(公元前508年)夏,桐国(今安徽省桐城县北)背叛了楚国。桐国的北面,原来有个小国舒鸠(今安徽舒城县),很早以前就被楚吞并了,因此舒鸠人十分怀恨楚国。
孙武、伍子胥利用桐国背叛楚国之机,派出间谍前往舒鸠,唆使他们说:“如果你们想办法诳骗楚军来攻打我国,我军便佯装惧怕楚军,假意代楚伐桐,“使楚国对我不存戒心,这样就可以寻机消灭它。”舒鸠人为了报复楚国,便听从了吴国的误楚之计。他们编造了一套假情报,去欺蒙楚国。
楚国君臣利令智昏,果然听信了舒鸠人的谎言,在这年秋天派令尹子常率大军伐吴。孙武、伍子胥领兵迎敌。二人谋划一番后,采用明攻和暗袭相结合的战术:一方面,大张旗鼓地调集水兵战船前往豫章,以迎击楚师;另一方面又暗集军队于巢地(今安徽巢县东北)。
楚将子常得报吴军战船摆满桐国以南的江面,便误以为吴军胆怯,想用伐桐来讨好自己,于是把大军驻扎在豫章地区,静观事态的变化。这样,楚军从秋天一直驻扎到冬天,时间一长,土气便日益低落,防备自然也开始松懈。孙武抓准时机,率吴军突然包围了楚军,打得楚军猝不及防,落荒而逃。随后,又出其不意地攻克了巢邑,还俘虏了在巢邑驻守的楚公子繁。
这次对楚作战的胜利,又燃起了吴王阖闾进攻郢都的欲望,并故意激怒孙武和伍子胥说:“我想乘胜攻入郢都,灭掉楚国。如若不能,你们二位还有什么功劳可言?”但孙武、伍子胥二人仍然认为现在攻郢灭楚的时机还不成熟,举行如此重大的军事行动,决不可轻忽,以免劳而无功,反为人所制。二人劝吴王隐忍待机,吴王只好作罢,班师回国。
这一仗,孙武以其诱敌、骄敌的谋略大获全胜,帮助吴王打通了入楚的通道,为吴国日后破楚战略计划的顺利实施创造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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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城之战
公元前511年(吴王阖闾三年)夏,吴国派出使臣,责令徐国(今安徽泗县)和钟吾国(今江苏宿迁东北)交出领兵在外的公子掩余和烛庸。二国依仗有强楚撑腰,拒不从命,并私自放走二公子,让他们去投奔楚国。
楚昭王十分得意,立即派出大员隆重迎接二公子,并让二公子在养地(今河南沈丘县)暂时住。接着,又命令莠尹然、左司马沈尹戍重修养城,把养城东北边的城父、东南边的胡田两块地方封给二公子,企图利用二公子为害吴国。
吴王阖闾十分清楚楚国此举的用意,所以阖闾以孙武为将,下定决心要攻克养城。这一仗是孙武初试兵锋的一场战斗,因此,孙武在战前认真分析了敌我双方的形势。孙子认为,养邑一战,阖闾目的一方面是要擒杀掩余和烛庸二公子,剪除自己政治统权的隐患;另一方面还在于消灭淮水北岸的楚军势力,为日后破楚扫清障碍。因此,孙武向阖闾提出了“肆楚疲楚、攻克养城”的战略方针,在战术实施时,孙武将吴军分编成三支劲旅,先以第一军兵力佯攻伐夷,在佯攻不克后,吴军便兵锋一转,南下渡过淮水,直驱500余里,攻打潜、六二地;当楚军的增兵即将到达时,吴军便撤退待命,不与楚军正面冲突。
楚军见吴军撤走,便将部队驻扎在南冈(令安徽潜山县)。孙武这时调动他的第二军人马沿淮水而上,疾行军数百里直扑楚之战略要地弦邑。当楚军即将赶到弦邑时,孙武便命部队撤退待命。由于吴军的两支部队成功地调动了敌军,使楚军疲惫不堪,士气低落。这时,孙武才命令吴军的第三军实施了攻克养城的战斗。吴军一举攻下养城,擒杀了二公子,胜利地结束了这场战斗。
这时的阖闾被胜利冲昏了头脑,想要一鼓作气攻克楚都郢(今湖北江陵县纪南城)。但孙武认为这样做不妥,便向吴王进言道:“楚军乃天下劲旅,非徐国和钟吾国所能比。我军巳连灭二国,人困马乏,军资消耗甚大,不如暂且收兵,蓄精养锐,再待良机。”吴王听从了孙武的劝告,下令班师。
这次战役的胜利为吴以后大举攻楚打下了良好的基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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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举之战
《史记·孙子吴起列传》中有:“(吴国)西破强楚,入郢;北威齐、晋,显名诸侯,孙子与有力焉!”这里所说的“西破强楚,入郢”一事,就是春秋末期周敬王十四年(公元前506年)爆发的著名的吴楚柏举之战。
吴国是春秋晚期勃兴于南方地区的一个国家,它在发展过程中,与南方地区的强国楚国产生了尖锐的矛盾,以至长期付诸武力,兵戎相见。从公元前584年第一次“州来 之战”起,两国之间在短短的60余年时间里,曾先后发生过十次大规模的战争,其中吴 军全胜六次,楚军全胜一次,互有胜负三次。总的趋势是,吴国逐渐由弱变强,开始占 据战略上的主动地位。它终于导致了吴楚两国决定战争胜负的“柏举之战”。
吴王阖闾是一位英明有为的君主,他即位以后,励精图治,发展生产,改良吏治, 整军经武:“立城郭,设守备,实仓廪,治兵库”,并大胆起用伍子胥、孙武、伯嚭等外来杰出军政人才,积极从事争霸大业。这时,西方的强楚,就成了吴国胜利前进道路 上的最大障碍。换句话说,也就是只有在过去积小胜的基础上,从根本上打垮或削弱楚 国,阖闾才能实现自己成为中原霸主的梦想。吴楚战略决战箭在弦上,势在必行。 “吉人自有天助”,楚国当时的现状,为阖闾梦想得以实现提供了极为有利的契机。
进入春秋以来,楚同晋国长期征战,争霸中原,搞得民疲财竭,国力中衰。同时楚国内部政治黑暗,军事无能,民众怨愤,君臣离心,也给敌国创造了可乘之机。所以说,当时的楚国虽然貌似庞然大物,余威尚存,可其实早已是外强中干,是经不得风雨飘摇的, 吴楚柏举之战前夕,楚国实际上已经处于战略上的被动地位了。
当然,从整体实力上来说,楚对吴还具有一定的优势。所以当公元前512年阖闾第 一次提出大举攻楚的战略计划时,睿智的孙武即以“民劳,未可,待之”的理由加以劝阻。不过吴国君臣并未消极地守株待兔,他们的厉害,就在于他们从不消极等待敌方出现破绽,而是积极运用谋略,主动创造条件,完成敌我优劣对比的转换。为此,它首先伐灭楚国的羽翼——徐和钟吾这两个小国,为进而伐楚扫清道路。其次,也是更为重要的,是采用了伍子胥提出的“疲楚误楚”的高明战略方针。具体做法是,将吴军分为三 支,轮番出击,骚扰楚军,麻痹敌手。这一措施实行了六年有余,吴军先后袭击楚国的夷(今安徽涡阳附近)、潜(今安徽霍山东北)、六(今安徽六安北)等地,害得楚军疲于奔命,斗志沮丧。同时,吴军这种稍尝辄止、不作决战的做法,也给楚军造成错觉, 误以为吴军的行动仅仅是“骚扰”而已,而忽视了吴军这些“佯动”背后所包藏的“祸 心”,放松了应有的警惕,到头来栽了大跟斗。
公元前506年,给楚国致命一击的时机终于来到了。这年秋天,楚国大军围攻蔡国, 蔡在危急中向吴国求救。另外,唐国国君也因愤恨于楚国的不断侵凌勒索,而主动与吴国通好,要求助吴抗楚。唐、蔡两国虽是蕞尔小国,但位居楚国的北部侧背,战略地位相当重要。吴国通过和它们结盟,遂可以实施其避开楚国正面,进行战略迂回、大举突袭,直捣腹心的作战计划。
同年冬天,吴王阖闾亲率其弟夫概和谋臣武将伍子胥、伯嚭、孙武等,倾全国3万水陆之师,乘楚军连年作战极度疲惫,东北部防御空虚薄弱之隙,进行战略奇袭,吴军溯淮水浩荡西进。进抵淮汭(今安徽凤台附近,一说今河南潢州西北)后舍舟登陆,以 3500精锐士卒为前锋,在蔡、唐军配合导引下,兵不血刃,迅速地通过楚国北部大隧、 直辕、冥阨三关险隘(在今河南信阳南),挺进到汉水东岸。取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战略效果。这堪称实践孙武“以迂为直”原则的杰出典范。
楚军在极其被动的情况下仓猝应战。楚昭王急派令尹囊瓦、左司马沈尹戍、武城大夫黑、大夫史皇等人率军赶至汉水西岸进行防御。两军隔着汉水互相对峙。 楚军中左司马沈尹戍是一位头脑冷静的优秀军事指挥家。他针对吴军作战的特点, 向统帅囊瓦提出如下建议:由囊瓦率楚军主力沿汉水西岸阻击吴军的进攻,正面牵制吴军。
而由他本人北上方城(今河南方城县境),征集那里的楚军,迂回到吴军的侧后, 毁坏吴军舟楫,阻塞三关,切断吴军的归路。尔后与囊瓦所率的主力实施前后夹击,一举消灭吴军。
囊瓦起初同意了沈尹戍的建议,可是待沈尹戍奔赴方城后,却又听从武城黑和史皇的挑拨怂恿,出于贪立战功的心理,而一改原先商定的作战计划,采取冒进速战的方针,不待沈尹戍军完成迂回包抄行动,即擅自单独渡过汉水向吴军进攻。
吴军见楚军主动出击,大喜过望,遂采取后退疲敌、寻机决战的方针,主动由汉水东岸后撤。囊瓦果然中计,尾随吴军而来,自小别(在今湖北汉川东南)至大别(今湖北境大别山脉)间,连续与吴军交战,但结果总是失利,由此而造成士气低落、军队疲惫。
孙武见楚军已陷入完全被动的困境,于是当机立断,决定同楚军进行战略决战。十一月十九日,吴军在柏举(今湖北汉川县北,一说湖北麻城)列阵迎战楚军。阖闾弟夫概听从了孙武的分析,认为囊瓦素来不得人心,楚军无死战之志。因此主张吴军立即主动发起攻击。并指出,只要吴军一进攻,楚军就必然溃逃,届时再以主力投入战斗,必能大获全胜。但阖闾出于谨慎而否决了夫概的意见。夫概不愿放弃这一胜敌的良机,便率领自己的五千部属奋勇进攻囊瓦的军队。楚军一触即溃,阵势大乱。阖闾见夫概部突击成功,乃乘机以主力投入交战,扩张战果,大胜楚军。囊瓦失魂落魄,弃军逃奔郑国,史皇战死沙场。
楚军主力在柏举决战遭重创后狼狈向西溃逃。吴军及时实施战略追击,尾随不舍。
终于在柏举西南的清发水(今湖北安陆西的涢水)追及楚军。吴军“因敌制胜”,用“半济击”的战法,再度给渡河逃命中的楚军以沉重的打击。吴军继续追击,至雍澨 (今湖北京山西南)追及正在埋锅造饭的楚囊瓦军残部,大破之。并与由息(今河南息 县西南)回救的楚军沈尹戍部遭遇。经过反复激烈的拼杀,楚军又被战败,主将沈尹戍 伤重身亡。至此,楚军全线崩溃,郢都(今湖北江陵西北)完全暴露在吴军面前。吴军长驱直入,势如破竹,五战五胜,于十一月二十九,一举攻陷郢都。楚昭王凄凄惨惨,惶惶如丧家之犬逃往随国(今湖北随州)。柏举之战遂以吴军的辉煌胜利而告终结。
至于吴军入郢后上下忘乎所以,纵暴郢都,内讧迭起,在秦楚联军的反击下,军事、 政治均陷于被动,最后被迫退回吴国,那已是后事了。用孙武自己的话来说,这便是“夫战胜攻取,而不修其功者,凶,命曰费留”。
柏举之战是春秋晚期一次规模宏大、战法灵活、影响深远的大战。吴军灵活机动, 因敌用兵,以迂回奔袭、后退疲敌、寻机决战、深远追击的战法,一举战胜多年的敌手楚国,给长期称雄的楚国以十分沉重的打击,从而有力地改变了春秋晚期的整个战略格局,为吴国的进一步崛起,进而争霸中原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吴军的取胜,首先是修明政治、发展生产、充实军备的结果。其次也是善于“伐 交”,争取晋国的支援和唐、蔡两国的协助的产物。其三,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是在 于其作战指导上的高明。一是采取疲楚误楚的正确策略,使楚军疲于奔命,并且松懈戒 备;二是正确选择有利的进攻方向,“以迂为直”,乘隙蹈虚,实施远距离的战略袭击, 使楚军在十分被动情况下仓猝应战;三是把握有利的决战时机,先发制人,一举击败楚 军的主力;四是适时进行战略追击,不给楚军以重整旗鼓、进行反击的任何机会,最终 顺利地夺取战争的胜利。
楚军的失败,其政治、外交上的原因,在于其政治腐效、内部动乱、将帅不和、四面树敌、自陷孤立。从军事上看,则在于其疏于戒备,遭致奇袭;在于其主将贪鄙无能, 临战乏术;在于其轻率决战,一败即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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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檇李之战
公元前510年,越王允常登上王位。允常雄心勃勃,想显露头角,因而在国内整军经武,积蓄国力,等待时机。
越国新君的登位,引起了吴王阖闾的密切关注,因为吴国此时已作好了全面攻楚的准备,远征大军蓄势待发,如上弦之箭,一声令下,就将射向楚国心脏。然而近在咫尺的越国却动向不明,不能不使吴王阖闾忧心忡忡。前事不忘,后事之师,27年前的越国尚弱小,就敢派出部队,助楚伐吴,现在若吴军远出千里之外,后方空虚,越国只要派一支精悍之旅,从背后偷袭,吴国就首尾难顾,连回师救援都难。然而现在从表面来看,越王允常安份守己,唯命是从,遵守先王遗训,按时交纳贡物,看不出任何异动迹象。抓不到把柄,就难以下手。在精心策划后,一条妙计脱颖而出:以兄弟邻邦的名义,相约共同出兵伐楚。这道无可回避的政治难题,越王允常必须回答。吴国向越国派出了使者,以不计前嫌、忘却宿怨的友好态度,重提兄弟友谊,并坦诚告之吴将伐楚的重大机密,希望越国起兵相助,最后告之:在这样的紧急关头,越若不能按吴要求去做,吴国就只能认为越存心助楚,与吴为敌。为了吴国安全,不得不有其他措施,万一兵戎相见,恐怕对越国不利,希望越国思之再三。
允常岂是俯首听命之辈?再加上文种、范蠡巧舌如簧,反复夸耀楚国的强大、不可打败,越必须坚决助楚,届时吴败,远在荆地的楚国无暇东顾,必然会将吴地赠送越国作为酬劳,开疆拓土,在此一举;若助吴抗楚,楚国一灭,吴国接下来必然会侵吞越国,国破家亡,悔之莫及。
越王允常反复斟酌,考虑再三,决定不能造次,以免重蹈复辙,万全之计,还是暂守中立,以观大局。他婉言答复吴国使者,限于国内种种情况,暂难出兵,如若吴国固执己见,一定要就此对越国用兵的话,那将是“吴不信前日之盟,弃贡赐之国而灭其交亲”,同样希望吴国慎之又慎。而且根据当时星象学的测定,天上的岁星恰好与地下的吴越两个相呼应,这种岁星与国家呼应的现象表明,两国都可受到天命的保佑,但是二国中如有谁先动兵,就会反受其害。鉴于此,吴王阖闾在得到越王允常的答复后对是否用兵伐越举棋不定。这时,孙武以全朴素的唯物论思想批驳了天命观。孙武指出:“明群贤将,所以动而胜,先知也。先知者,不可取于鬼神,不可象于事,不可验于度。心取于人,知敌之情者也。”孙武的观点,最终得到了吴王的认可。
于是阖闾以伍子胥、孙武为将,移师南下,征讨越国。
江南盛夏,一片葱郁,蛙声蝉鸣,掩不住金戈铁马之声。当时越国的疆域,已经越过了钱塘江,到达了今日嘉兴、平湖一线。允常毫不示弱,率师北上。两军在檇李(今浙江嘉兴县西南)对阵,展开了吴越史上从未有过的大规模厮杀。虽然<<春秋>>上以精练得不能再精练的文字作记载:“辛卯.鲁昭公三十有二:夏,吴伐越。”但<<左传>>作了进一步阐述:“吴伐越,始用师于越也。”著名史学家杜预为此加注:“自此以前,虽疆事小争,未尝用大兵。”据史料分析,吴军并没有越钱塘江南下,战争的范围仅仅局限于今日嘉兴地区,也即是两国相交的边陲地带。
吴军在孙武的指挥下势不可当,越军当然不是对手。吴军本为削弱越国国势而来,所以除了在战场上大败越军以外,又在越国“大掠而回”。檇李一战,揭开了吴越之间长达三十七年生死之搏的大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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